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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德观察 | 基金会战略要解决哪些关键性问题?

战略原本是军事概念,指对军事战斗开展全局策划和指导。用今天的眼光来看,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里的围魏救赵、声东击西仅仅是战术,而自西周开始历朝历代延续不断修建长城,才真正称得上“战略”。

后来,战略衍生到组织发展,指在综合分析内外部条件的基础上、做出带有全局性和长远性的规划。恰当的商业战略指导企业在所处的行业中获得可持续的竞争优势。同理,如果基金会希望在公益领域里做出业绩和影响力,也需要战略来指导机构的长远发展和规划。

基金会如果缺乏战略,很可能出现在各个议题领域“撒胡椒面”的现象;也可能花了很多钱,做了很多事,但是到头来说不清自己的成效和影响力故事;还可能换了领导班子或者资方提出不同的要求,就被牵着鼻子走,做的事情大变样。

这些都是缺乏战略和聚焦的结果。

那聚焦了一个议题就能做出好的结果吗?也未必。

“安纳伯格教育挑战”和缺失的战略规划

安纳伯格基金会以16亿美元的资产规模在美国基金会中排名第48位。创始人沃尔特·安纳伯格曾是出版业巨头。“安纳伯格教育挑战”项目(Annenberg Education Challenge)开始于1993年,耗资5亿美元,被称为“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公共/个人努力”,旨在帮助陷入困境的公立学校(包括市区和边远地区)以及推动学校将艺术纳入课程的项目。

如果看看项目的产出,它的数字十分惊人:“18个针对当地设计的挑战项目在35个州运作,资助了2400所公立学校,为超过150万名学生和8万名教师提供服务。” 但问题解决得怎么样呢?没有答案。(是不是看起来似曾相识?)这个庞大的资助计划最终成为了一个布局离散的、相互脱节的项目组合,充其量也只能产出一堆零散的结果,从而被列为美国基金会历史上最重大的失败之一。

究其原因,正是缺失的战略规划——

首先,在前期项目没有进行详尽的需求和问题分析,例如,市区学校面临的问题到底是学生入学率低,还是毕业率低,又或者是教师流动率大?问题之间的关系、背后的根源又是什么?

其次,项目也没有对宏大的问题和目标进行细化、分解,例如,前面三类问题里面哪个是重点?解决方案是什么?衡量成功的指标是什么?

最后,项目也缺乏良好的地方合作伙伴管理机制,全权下放,缺乏目标指引、管理规范,也没有建立评估机制。

由此可见,如果缺乏总体战略框架,即便机构或项目看似在某个重点问题上有所聚焦,其结果也可能是无效的,难以产生真正的影响力。

今天我们就来重点聊一聊,一个有效的基金会战略需要解决哪些关键性问题,以及如何解决。

基金会战略问题之“做什么”

战略首先要回答的,就是基金会的主战场在哪里,重点解决什么样的社会问题。

许多基金会可以笃定地说出自己的工作领域,但对具体问题往往无法讲述得十分清楚。举个例子,某些基金会表示希望解决儿童发展的问题,然而儿童发展涵盖营养膳食、教育公平、心理健康、社会融入等等不同方面,哪一项才是基金会最希望干预的呢?即便缩小到儿童的教育公平问题,这样的颗粒度也是远远不够的。比如,聚焦教育公平的哪个问题?面向哪个年龄段的儿童?在地域、儿童类型上是否有倾斜(例如中西部地区,城市流动或乡村留守儿童)?每个细分群体都面临不一样的问题,相同问题背后的成因也都未必一样。因此,基金会战略中的第一步,就是把一个宏大的使命愿景落实在一个阶段性的、具体的社会问题上,其中最关键的是明确议题、对象和区域

基金会需要将社会问题考虑得如此仔细的原因在于,议题、对象、区域等因素,每一项都会影响基金会后面选取的解决社会问题的手段,问题定位得越精准,越有利于形成有效的干预机制

以儿童教育为例,众所周知,0-3岁是儿童成长和发展的“机会窗口期”,为一生的全面发展奠定了基础。但在不同的地域,儿童早教面临的问题和需求也会有所不同。比如在一二线城市中,家长对于早教的重要性已有充分的了解,许多商业机构都在提供高质量的早教服务——对于城市而言,缺乏的是价格适中的社区早教机构,需要解决的是供给端的多样性、普惠性问题。而对于四五线城市和县域而言,家长对早教了解甚少,尚未认识到早教的重要性,更倾向于由家中老人来照顾儿童,因此早教服务的参与度相对较低——对于相对下沉的市场而言,缺乏的是家长对早教的认识,需要解决的是需求端的问题。而对于更加偏远的地区而言,居住地分布非常分散,无法采用集中提供服务的形式开展早教,而需要采用入户的方式——对于这部分市场而言,既需要解决需求端的认知问题,又需要解决供给端的服务手段和成本问题。可见,即便都是针对0-3岁婴幼儿早期养育的问题,也存在差异化的需求,而针对不同的需求,需要采取不同的干预策略。基金会如果要介入这个领域,必须要首先明确介入哪个“市场”、解决哪个问题。

在众多的社会问题中,基金会如何筛选出最需要和最能够干预的议题呢?在这里,深德介绍一个工具:4-Do框架。这个框架可以指导基金会从内部和外部两方面分析基金会“必须做什么”、“能做什么”、“应该做什么”和“可以做什么”四个问题,从而进行战略选择。

Should Do,应该做什么,通常包括了政策要求和社会需求。国家政策通常是公益领域最大的风向标。基金会需要审视外部因素,剖析相关政策和上级政府的期待,以及聆听行业和服务对象的声音。

Might do,可以做什么,通常需要了解同行的实践。基金会需要了解领域内其他伙伴在哪个“市场”,解决什么问题,并考虑如何将自己的选择与他人形成差异化。

Can do,机构能够做什么,这通常是机构的资源和能力决定的——不仅仅是当下已经拥有的资源和能力,还包括未来可以获得的新资源和新能力。

Must Do,必须做什么,通常是由机构的使命、愿景和价值观决定的,意味着基金会在不考虑外部环境和自身能力的情况下,且不论别人的看法和当下的热点,基金会都必须这么做。


我们观察到,基金会的价值取向通常分为三类情况:


第一类基金会是基于他们成立的初衷和机构的背景,价值观是刻在DNA里无法更改的,其中最典型的是国字头基金会,比如中国红十字基金会、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、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等。他们涉及的领域或服务对象相对固定,战略规划也紧紧围绕自身的价值观开展。


第二类基金会是重要的相关方对某一领域有浓厚的兴趣,这通常基于个人的成长、创业背景等,在企业基金会和个人基金会中较为常见。比如马云公益基金会就专注于乡村教育。这一类基金会的价值观与个人兴趣紧密相关,战略方向通常比较明确。


第三类是基金会并没有明确从事某一具体的领域,但是有坚定的价值观,基金会围绕价值观开展议题选择。比如万科公益基金会,机构的价值观是“面向未来,敢为人先”,也就是要瞄准那些如果当下不解决、未来很可能深刻影响我们生活的议题,比如气候变化、社区发展,等等。

 

一个好的战略,必定是充分分析和论证后的产出。4-Do的交集就是基金会的最优选择

在4-Do框架中,Must Do和Can Do是重点。因为外部因素平等地影响行业内所有的参与者,只有内部因素才是基金会实现个性化、资源利用最大化的舞台。基金会不妨思考一下,自身的价值观是什么?在这个价值观的引导下,基金会的理事会、管理层、员工最关注哪些议题、哪些人群?基金会有哪些独特的资源?基金会发展到现在建立了哪些核心能力,有哪些议题或者管理上的优势?结合这些信息,基金会应该聚焦在什么社会问题上?

更重要的是,基金会需要考虑为什么“非我莫属”。基金会积攒的资源和能力优势,如何帮助基金会在某个特定议题上拓展出一片新天地?基金会选择的议题策略和其他机构相比有哪些差异和亮点?如何能够做得和别人不一样,且做得更好?基金会如果能够说清“为什么这件事情必须由‘我’来做”,那么离清晰的战略就更近了一步。

基金会战略问题之“怎么做”

在确定“做什么”之后,基金会战略还要考虑“怎么做”,即解决社会问题的方式方法。

基金会首先需要明白想要解决的社会问题处于何种状态,因为不同的状态决定了基金会需要采取不同的方案。如果这个问题还少有人了解和关注,那么基金会需要先开展研究,把问题的成因、严重性、利益相关方、可以撬动的资源等都了解清楚,再做下一步干预策略的研判;如果这个问题已被人们知晓,但还少有人采取行动解决它,那么基金会需要探索解决方案,开展试点;如果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已经通过试点,证明了实操性、可行性和可复制性,那么基金会需要将解决方案规模化推广;如果这个问题已经来到了规划化的阶段,那么基金会不仅需要在各地找到可以落地的社会力量,还可能需要赋能这些伙伴……此外,一些议题因为自身的特殊性也决定了它需要采取特定的方案。例如残障融合这样的话题,需要社会各界的共同参与,那必然离不开通过公众倡导的手段来提高社会关注度和接纳度。

考虑好解决社会问题的方式方法后,基金会需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定位以及和什么对象合作。比如,某基金会作为执行方运行职业发展项目,主要为偏远地区16-22岁的低收入家庭青年提供专业技能和人生技能培训,并通过行业体验后获得稳定的就业机会。在这一阶段,基金会的主要合作方是负责招募的社会组织和企业。项目开展几年后,为了提高项目效率,基金会通过战略规划,从执行型基金会转型为资助型基金会——依然服务同样的群体,但是转为资助其他社会组织来开展培训。合作对象也有所调整,增加了政府、提供职业发展培训的社会组织等。

在众多的议题中筛选出基金会要“做什么”,结合议题的状态确定要“怎么做”,总结起来,战略的核心就是取舍,就是做出选择——通过聚焦明确战略重点,从而更有针对性地开展工作。没有战略,基金会工作很可能是一盘散沙,有了战略,才能聚沙成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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